(一),關于“離念靈知”是佛性還是意識心的問題。徹悟禪師、印光大師、元音老人都直指離念靈知即是佛性,而臺灣蕭平實極力否定,說‘法離見聞覺知’,他認為離念靈知還是意識心。我看了蕭平實的著作后曾為此疑惑過,我請老和尚為我釋疑,他哈哈一笑,說:“這很簡單,用《金剛經》的話說‘佛說靈知,即非靈知,是名靈知’,‘佛說無知,既非無知,是名無知’”。 老和尚用《金剛經》的語言為我釋疑,我當即能信受,認為他講的很精妙,后來我看僧肇法師的《般若無知論》,里面說“圣心無知,故無所不知。不知之知,乃曰一切知!蔽矣X得老和尚的說法和古德的著作可謂是“一個鼻孔出氣”。后來我與人解釋“離念靈知”,說“離念”即“應無所住”,“靈知”即“生其心”,對方頗易理會。我的這個悟解,其根源也得自老和尚的啟發(fā)。 (二),關于禪凈雙修的問題。我問他應該如何實際操作,他說“若依教理,禪凈不二,念佛至一心不亂,即能明心見性,參禪打開本來,也即常寂光土。所以我說參禪與凈土并不妨礙,其實都是一家。但就行門而言,最好還是應該一門深入。就參禪與念佛兩者而言,念佛更簡易,且有佛力加持,比較穩(wěn)妥! (三),我讀《凈土十要》后,曾就心性和凈土的關系,寫了四句偈“唯其心凈,方現(xiàn)土凈;唯生凈土,方證凈心”,老和尚看后,表示印可,他說“心凈則土凈,土凈則心凈,其實是不二的,凈土宗的道理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在于心性,真正參禪有悟的人,是不會排斥凈土的。” (四),關于自性光明,老和尚曾說“功夫做的上去,自性光明會自然流露,一開始是小光,后來則越來越亮,甚至比太陽光還要明亮,所謂‘超日月光’,‘照無量國’就是這樣來的! 當時我修持甚淺,并沒有相關的覺受,因此不能理解,我便問老和尚:“師父,你說的自性光明是可見的色光,但佛教中講的光明一般不是用來比喻智慧嗎?而且許多禪宗大德不是開示不可著于光明,錯認光影門頭嗎?” “我們的自性就是個大光明藏,光明也是本性具足的,所以佛教所說的光明不只是比喻智慧,也指色光,這是諸佛菩薩實證的德相,比如《阿彌陀經》所說‘彼佛光明無量,照十方國,無所障礙’并不是夸張與神話”他見我還不大明白,又說:“按照《楞嚴經》的話來說是‘不作圣心,名善境界。若作圣解,即受群邪’,佛經中也沒有完全否定光明,只是教導我們不可執(zhí)著,要不取不舍,才是中道! 這個問題,我聽后還是不甚明了,后來仔細閱讀達摩祖師的《血脈論》,發(fā)現(xiàn)達摩祖師也有相關的說法,再后來我通讀密宗大圓滿各種公開法本,又發(fā)現(xiàn)密宗對自性光明更為重視,其教義對‘明分’有很多闡述,且有一套借用外光引導內光的妥噶法。我現(xiàn)在回過頭來想,古今不少人對自性光明都避諱不談,好像一談本性就是空無所有,一談光明就是光影門頭,這其實是種偏空的邪見,不合明空不二的正見。老和尚能不流時弊,宣講正法,若他不是實修實證的過來人,恐怕無法就這個問題講的這么圓滿、精辟、到位。 (五),我印象中,記憶最深刻的,是老和尚對‘頓悟漸修’的開示。曾有一段時間,我研讀了般若學,發(fā)了點狂慧,總以為一切法都無自性,煩惱當下不可得,生死當下也不可得,自性本來清凈無染,那么可無修、無證了。我把這個思想向老和尚作了匯報,他聽后首先肯定的是我這個思想有合理的一面,也有點“頓悟”的意思,但是隨后他一臉嚴肅,加重語氣叮囑道:“你雖然懂了這些道理,但還是要繼續(xù)修! 我那時愚癡地說:“修與所修都不可得,還修什么。俊 老和尚再次叮囑:“道理是這樣說,但我們多生累劫以來的煩惱習氣,如油入面,不是一朝一夕能斷盡的,悟理千萬不能廢事修,還要歷緣鍛煉,凈盡無余,才是證悟,否則必淪為狂禪,那樣自欺欺人,究竟無益! 老和尚對我這樣言辭真摯,殷切叮嚀,讓我感動而回心轉意,從而認識到自己的過錯。我現(xiàn)在想,多虧了老和尚當時十分必要和及時的糾偏,否則我還可能以解代證,淪為狂禪,而大走一段彎路,耽誤多年光陰。 是的,老和尚就是這樣一位道德高尚,淳厚慈悲,獎掖后學,提攜晚進的善知識,我說他是我的啟蒙恩師,沒有任何貶低之意,因為恰恰是啟蒙老師在我們人生道路上起到十分關鍵地引導作用。 老和尚對我如此深情厚誼,可惜我卻沒有報答他什么,我曾想供養(yǎng)他金錢,他表示堅決不收,我說:“你喜歡吃點什么?我下次帶上來!彼f:“山上東西都有,不需要什么!彼晕颐看紊仙蕉际菨M載而歸,卻空手而去。 唯有一次,他頭上生廯,有的護法居士給他買了一些膏藥涂抹,但竟不見好轉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這事,我說:“師父,這病不難治,我知道有種藥既便宜又有效,我下次給你帶來。”他說:“好”。第二天,我便買了幾盒克霉唑藥水上山帶給他,這次他終于肯接收了。兩周后我再去看他,問他:“師父,頭上生廯治好了嗎?”他挺高興的把低下來,讓我察看原患處,說:“基本都好了,你那個藥水管用。” 2009年春,我過完春節(jié)再去看他,他表示想回湖南老家找個地方靜修。我當時聽后感到非常的失落,痛惜自己將要失去一位良師。他又問我知道那個地方印經書比較可靠,他想把剩下的一點積蓄布施出來印經書,我想了想,便說:“蘇州的弘化社,是印祖?zhèn)飨聛淼牡缊觯抢镉〗洉容^可靠,每年印書量也比較大,結緣面廣,你要是把錢匯給他們,是個不錯的選擇! 他說可以,又要求我把弘化社的帳號抄給他,我表示要回家上網才有辦法記寫下來,他即約我第二天帶來給他。我第二天依約上山,事先把弘化社的帳號打印出來,但因粗心大意,竟用五號字打印,我在路上一直擔心他七十多歲的老人家看不清這么細小的數字?蓻]想到,他拿過來一看后,把帳號數字直接讀了出來,我問他:“師父,這么小的字體,您看得清楚嗎?” 他說:“沒問題啊,我眼一點也不花” 這讓我感到十分驚訝,我覺得老和尚修行真好,快八十高齡的老人,視力還這么好。之后,老和尚主動為我開示了凈土法門三要“信、愿、行”,其實這些道理我早已耳熟能詳,不過,因為是將與他老人家臨別在際,這次聽他開示,我覺得特別珍貴稀有。 因為在過去親近他的過程中,我曾多次表示要拜他為師,但他都不肯俯允,總是以同修與我相稱。他講完法后,我說:“師父,我這幾年經常向您請法,實際上您是我?guī),我是您徒。?/div> 他聽后說:“我德薄才疏,不收徒弟,我們兩人是同修道友,不能算是師徒! 我說:“實際上您就是我?guī)煾福F(xiàn)在您要回湖南,以后我再也見不到您了,您今天就收下我這個徒弟吧。” 大概是我誠意所感,大概他老人家也感到以后不能與我再見,他思考了一會,終于點頭說:“好吧!” 這就是我和傳漢老和尚的最后一次見面。 后來我才聽人說,因各種因緣和合,傳漢老和尚在2011年又從湖南來到汕尾,他曾在海豐縣百姓公媽廟常住一段時間,2012年正月十三,回汕尾市福緣寺常住,正月廿八下午在浴室洗澡,因地滑摔倒,傷勢深重而被送去汕尾市逸揮醫(yī)院搶救,但醫(yī)治無效,傍晚即安詳圓寂。據護法劉居士說,老和尚雖然摔傷命危,但直至圓寂始終正念分明,毫不顛倒。 我感慨他平時如無真實精進用功,臨終忽遭如此劫難,絕無如此把握,依他平素一貫信深愿切,持名念佛,以及臨終正念分明,火化后舍利花潔白如雪,瑩瑩生光,決定往生凈土無疑。 為了寫此文,特意重上福緣寺,瞻仰了老和尚的舍利,又向主持釋宗慧師父,以及其他護法居士采集了老和尚的生平信息。 釋宗慧師父特別支持我的做法,他說:“老和尚雖然平時默默無聞,但在我心目中,他就是一位菩薩! 是啊,傳漢老和尚的一生,也沒當過什么要職,不像現(xiàn)在某些名人,掛十幾種頭銜,出入排場隆重。一般法會,老和尚擔任司鼓,他擊鼓技藝高超,即使八十一高齡依然嫻熟無礙,為其他僧眾所欽佩,這大概就是老和尚在汕尾市佛教界唯一的一點點名氣了。但其余修證、功德、智慧并不為人知。 釋宗慧師父又向我回顧了福緣寺建寺之初,諸多障礙,舉步維艱,不少外地的師父來福緣寺一看,毫無規(guī)模,周圍怪石嶙峋,都辭別而去。但傳漢老和尚自2002年來到福緣寺,連連稱贊這里是建道場寶地,他不但從此常住下來,而且親自搭寮建灶,還把自己積蓄拿出來,幫助寺廟進行工程建設。 護法居士劉阿姨告訴我:“老和尚在世時,雖然年紀大,但從來不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,常住有什么事務,他都是閑不住,要親自動手幫大家一切做,比如拔草、澆花,他都是親力親為,從不吆喝別人去做。他也是真慈悲,如見到路上有個小坑,他老人家怕影響路人行走,也會親自去埋土填平! 我問劉阿姨,“那么老和尚就沒有嚴格的一面嗎?” 劉阿姨說:“有啊,他教法可嚴格了,我剛上山來護法,他就要求我禮拜佛像給他看,我的跪拜動作稍有點不如法,他都一一指出來,并且我要求馬上改正,我連續(xù)跪拜了幾次,各方面都達到他的要求,才滿意的點頭稱可! 在其他護法居士的幫助下,我終于老和尚的生平有了個粗略的了解。他是湖南衡南縣人,1932年生,1981年出家,2002年來福緣寺,2012年圓寂,世壽81歲,僧臘32年。 傳漢老和尚走了,轉眼間,都快滿一周年了,我重溫他的教誨,時時還感到震撼與懷念。我想他此時已在蓮邦中聞法修證,受樂無窮,祈愿他早日成佛,乘愿再來,度化無量眾生破迷開悟,證無上覺。 2013年1月1日 |